唇纹轶事

“天捻一带疏朗雪,除尽倥偬两丈尘。”

降温花火。

       他坐在二楼窗台上,远观天际,薄暮里,地平线吞吐着夕阳喷薄出最后一股朦胧的金光,电线杆间站着的第三只麻雀和僻远处的炊烟,皆被吸进去了。

       及至第一颗星星的光从覆了白雾的眼镜里融入视觉中枢,好像夜色泛起的时候自然生起阵阵冷潮,如砭刺入群星的纽带,融化成茶杯中的一簇雪乳转动起来。月白的环境光自为杯沿剔了一道玉色,林荻生陡然发现茶已冷了,要去重煮,没织完的围巾戳住两根长针搭在脚上,勾肩搭背地要拦住他。

       他俯下身去解一团解不开的毛线,头颅低下去,背脊也跟着弯下去,将单薄的一件白衬衫绷紧了,渗出汗水来,沿着被驯服的线条一路渗下去,途经鬓发了,鬓发就烧红,睫毛也腾起了,就是一片捋也捋不尽的水光。

       于是林荻生坦然受着鬓角双颊两段红,又冷又热,皮肤是滚烫的,缘自心脏的一泼活血教它冷不下来,直在体表地壳间沸腾;外界是冷的,一口氧浇灭了上一次心跳的发生。他被牵连得难舍难分的毛线绊了一下,提起一口气,仓促间攀住窗台,又坐回了原地。林荻生摸摸鼻尖,想着我图什么呢?

       他脑里的思绪忽然断了弦,想不起来退烧药放在哪里,床头柜还是冰箱,冰箱里最好住着一只南极的企鹅,告诉他失效的安眠药比长夜更适合降温,黑色的羽毛里就埋着冻土坟山,现在立刻替他封棺吧。

       窗外骤然升腾一支烟花,孤零零地在高空炸开,林荻生感到口干舌燥,动态视力也跟着徒有断片,一帧一帧地饮进花火,消弭成光雾的时候林荻生手腕触到手机,冰冷得几乎像蛰了他一下。

       他茫然地打开通讯录,对着第一个名字做梦,他拨过去,接通的时候突然清醒,不知所措地将刚刚做梦时拾掇好的话语牵连着舌头拣回肚子里,送给咲花五秒钟的沉默。

       “......咳,我在,我在窗口看到烟花了,应该是广场那边的活动吧。”林荻生磕巴了一下,然后冷静下来,半眯着眼睛眺望远方,睫毛安静得好像睡着了。“我记得横幅上写的是烟火大会。”他笑了一声。“日本的烟花祭是什么样的?”

       “明年一起去,可以吗?”

       挂掉电话之后,林荻生呼出一阵白雾,燎烧得鼻尖通红。他还是不记得退烧药在哪里,也没有向咲花求助,但他决定多活一段日子,活到明年,活到看见苹果糖和心爱的女孩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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