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纹轶事

“天捻一带疏朗雪,除尽倥偬两丈尘。”

半年随笔总结。



一、

       她一闭眼就是天昏地暗,隐约地圈养一团光晕,遮光便落了一尾藏蓝的鱼,吞吐出十四行诗。无边的雾挂起数缕长风,风中又有水色的雾,字里行间扑朔着夜的压抑,但她攥着手,就攥住了那一团光。她仿佛在洋流里颠覆动荡,咕咚一声沉下去了,窒息惶恐,满身被风拉扯疮痍,但她挣破海面,睁眼看见天光,白日下的白浪冲激起矛盾的尖,圆日间有天上的鱼群。


二、

       难道你认为你们是采撷星子的新时代的基石吗?不,你们只是从一具冰冷的望远镜中作观星者,冷漠地篆刻下它们的轨道,固步自封,终日思虑堵塞,是在原地踏步,并且总有一天会忘记星星的美丽。

       我们都将回归原子,唯有冲破那面狭隘镜头的人可一窥星河。

       你临黑洞而退却,盲目地深信不疑那吞吃光的凶恶,殊不知你与光在宇宙同行,世界以千亿光年的速度变迁,而你细数宇宙的每一颗粒子,却绝不敢逾越世界的边缘半分,对荒芜无半点渴望,仅仅循规蹈矩地与星体自转,晕眩,恍惚,眼花缭乱。

       但你要知道,我们应是泼入那无人空白之地最光鲜明艳的一捧色彩。

       “所以我们能看到世界的光彩,而你从天穹降为尘埃。”


三、

       “这世界上有些人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给植物的光合作用提供二氧化碳。”我看他坐在高脚凳上,双腿伶仃地垂下,然而有所依靠,堪堪地落在柄上一点。对,实际上是红酒杯,透明的栅栏,花蔓是杨桃微雕,恣肆地爆开一掬血花,狠狠地在白鹤心上开一枪,飞去,鼓翅,翻动风,任何高矜都陨落,站在他眼尾,白红搅扰成的一道粉痕。


四、

       那时候天高云淡,只记得白日消融成了拢不住的一握潭水,满当地盛在天穹的胸膛里,滚烫又轻薄。萍水相逢,赠一束长风折耳后,携玻璃瓶里沾着露水的百合花香,细嗅也算是鼻翼上翻飞的一个吻罢。


五、

       他们迂回了一万条山川,爱与爱分手情不得已,误解了迷惘是最钟情,明跃的日子里伪装风信子和山茶花,到底心底纳熠熠日光,你知我不知七月的海面初平鸥鸟成群。或许是楼下二十五块九毛一斤的柠檬藏在牙缝作祟,维生素循环递入左心室蒙蔽一厢情愿,只记得吃不掉的果肉在手心痛痒,假使眼泪是说不出的话。欠缺的一杯白开水冲荡辛酸和渴,怕是十年的演技一朝烈日,抛在脸面上解南极的冻土,吻一吻嘴角的颤栗就懂最爱还是第一眼惊艳。


六、

       十九岁的少年谈什么恋爱,生命刚刚开场,亟待用鲜活的肉体去诘问每一条旧序陈规,强硬地朝一切轻蔑与贬低竖起中指。头发乱七八糟地朝四面八方翘出漂亮的棱角,挥霍极盛的生命力,狠狠地掷开阻碍视野的淋漓大汗,行走在瓢泼暴雨下,任狂风骤至,重重地砸在不甘臣服于平凡的脊梁,却削不平任何恣肆和暴戾。是要在极夜里狠命挣开眼皮,向太阳投去凶悍的一瞥,把金乌钉在穹顶上。把挚爱用痛苦烙在手腕里,置身于人声鼎沸,啤酒辛辣地灌入五脏肺腑,及至在灵魂中发酵,拙劣地吸烟,用白皙的手掌拢不住的一泼热血,何止沸腾。唉,谈什么恋爱,应该在最明媚的年纪里被生活碾压成一把碎骨,以最哀恸的声音哭嚎。


七、

       天地宫阙成桎梏,从未臆想过蜃楼升平里几分欢愉,不论何年何月都嗅得腐物里三魂恸哭,敲锣打鼓放了鞭炮上花轿,人世匆匆三五轮回未得知交,添了樽盏等一片幢幢鬼月,落进院里一口空井圆了又缺。正似窗棂脆生的一张白纸,月老红线都聚在灯火外边。生死不渡。


八、

       特雷门琴在初级学徒的手里振动出极不稳定的尾调,像斑斓的星河在天之角处搁浅,小提琴原来能够弹跃出星体自转的音色。自天幕沉重地压下去,一切光彩都须在永夜中挣出,难免揭出血淋淋的内里来,也许窥伺黑洞的深渊里,存在的是B-612星球上的玫瑰。当陷入遥遥的一个梦中,大概什么都可以。


九、

       你知道逢魔之时总在我这里搁浅,妖怪多因怨念而生,古今话本皆如此绘记,大约我双目常年载一遭遑遑不见天日,天光有眼,愿意渡我两道。我在囹圄之中寻一把石灰,最爱昨天拿捏你眉尖的模样,凿凿一道银河一道城墙,山海和柏林横亘与心脏搭桥,天地不及你一眼瀚然。


十、

       我是个胆小鬼,爱你好难啊。我现在正在街头逃窜,躲避的是你的眼睛。手指触摸时只想借一枝花,沿着纹理代问你是不是在听我说话,陷入骨髓的香氛,要逃就只能抽走脑叶,不然嗅一口百般苦楚。可以是洛丽玛丝或者香槟玫瑰,但我们知道那都没有,因为这个抉择的起点一致,但我们知道那都没有。


十一、

       米歇尔记得安西尔有一副金丝边眼镜,电镀铜的链条长长地垂下来,琐碎的一截截首尾衔接,像某种小型脊椎动物的脊椎骨,覆满香辛料,嵌在牙缝里,酸麻得不知所措。他前天在马路上看到不良少女戴着新款耳骨夹,三枚黑色简约风的半圆,侧面看过去,无端地令人想起蛀虫和旧垢寄存的黑牙齿,很适合咀嚼,然后咬碎吞进肚子里,让牙龈滋生出丰腴的鲜血。米歇尔的自行车很早就坏了,大概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因为只骑过七次就废置弃用。他想重新买一辆,不需要太花哨,能载人就行,可以带安西尔去他熟悉的地方,那条两边种满梧桐的街道,或者转角处绮丽花店架着白梯旁的甜品屋,吃马卡龙或者是单纯地晒太阳,让指间的日光四方逸散出去,他希望是种进安西尔的眼睛,在寸寸逼仄的天平里足够偏爱,得以掂量他企图的心脏。最好有一个载框,放那天最绚艳的一束玫瑰,栽一棵苇草,风一吹就飞起来了。他还记得公园里漆锈的游乐设施,孩童压抑逃逸的最佳场所,鼠灰色的半球形建筑,只有两扇窗——准确地说是两个洞,徒然地允风来往,泥土黄色萎靡的草坪上,有两架抹了缤纷颜料的纸飞机,应该不是油漆,伶仃地插在白桦的眼睛上,雪白躯体翻起一层层的皴裂褶皱,垂死的黑眼睛空洞窥伺,想必很寂寞。他想亲吻安西尔,在不知道说什么和落泪的时候。


十二、

       其实我很不喜欢向别人求助啊,走路都像在做梦,躺在北冰洋的瓶盖下头沉沉浮浮,困了就啜饮一口气泡水,睡累了就亲亲我的女孩子。社交戒断,懒得伸出触梢,能接收到我无意识的波频我们真的好默契,按个句号会心有灵犀。做个青天白日大美梦,牛肉干有点咸,我好喜欢学校食堂里的柠檬糖水,夏天当然要加冰吹扇叶生锈的电风扇,还有好多数学题。有事戳戳你,没事就不说话,第二天我们还可以是甜蜜美女八点档,甜蜜美女负责罗曼蒂克,本人负责土味八点档,不讲道理。喜欢我你真的好酷,毕竟本人台风预警好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跑完两公里死了也要睡你。


十三、

       我以为我在雪岭里走,比较天宇和雾凇,她走得急,忘了说对不起。只说我那里有上好的滇红茶,改天找你来品,我就忙不迭摘下头脑鞠躬拜谢,然后惊觉原来这头脑才是最碍事。石榴应是一起嚼,含住一口汁水就可以把赘余的籽肉吐掉了,可以吃好多。喝了一杯珍珠奶茶,珍珠好快吸没了,剩下的奶茶就已经不是奶茶的样子,有点上头,耶。为什么会这样呢?每次喝完奶茶都会又晕又饱,下次还是要大杯。

       “你好让我上头,满腹都是苦水,口腔囫囵含不住舌尾,还是很喜欢你。”


十四、

       我拆一截骨头点燃,可以被允许酿光吗?我想酿造光,银河就是流水线,你每次眨眼都有水光退潮,往何处去呢?是在行星间折递,然后滴入沙漏,推动流水线宇宙漫游,酿成星星酒。米饭的甜度和蝴蝶扇翅的一秒爱就够了,只想要一点点。我的膝骨不快乐,因为脚踝氧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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